很小的時候　我們的心就離開了家
它不知要去找什麼　也不知身在何方
它說不要管我　它說我自有主張
漸漸地　它忘了它來自什麼地方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現象
我們總是喜歡說家不是我的家
就在把回家的地圖丟掉的時候
口袋裡唯一的指南針也被偷走

回家的路還很長
回家的路還很長
你是否知道家的方向
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回家　回家　啊　回家　回家……

──回家的路還很長（詞／曲／演唱：蔡淳）

得知滾石唱片即將復刻出版蔡淳的《再唱一次》（註）
蔡淳是已故歌手蔡藍欽的弟弟
當年這張專輯賣得沒蔡藍欽《這個世界》輝煌
經過五分之一的世紀之後
能夠再度與《再唱一次》重逢
心情不禁複雜起來……

「家」對我而言
一直是個沉重的包袱
童騃六歲父親的猝然離世
童養媳出身的母親
擔負著許多莫名的壓力與重任
成長路途的跌跌撞撞
讓我不由自主的悒鬱寡歡
那種不快樂與自卑的心態
從童年到青年
我一直不想讓同學知道我的身世
更不敢讓同學到家中作客
什麼是「家」？
當時的我想逃家、離家、棄家
二十歲之前的我，一直找不到答案

直到二十歲遠赴屏東龍泉服役之後
第一次真正體悟到家的溫暖與包容
專輯中〈回家的路還很長〉這首歌
曾經陪伴我走過灰黯的軍旅歲月
在隊戰隊新訓中心任職連隊文書行政
每週的星期日軍營開放省親會客
大多是我擔任登記接待的任務
某個夏季星期日的上午
一位佝僂的老農婦
拎著破舊的農藥用帆布袋
不知詢問過多少的路人
克服許多路程的難關
好不容易才找到新訓中心抵達連隊
會客登記時
老婦發出顫抖微弱不肯定的聲音
我猛然抬頭，看到老婦淚流不止
當下的那一剎那
我想起自己的母親
是否當年也獨自一人
千里迢迢辛苦從豐原搭車到屏東
只為與孩子短暫省親會客……

軍營放長假回鄉的機會並不多
記得在北上的列車中
隨身聽總喜歡播放著〈回家的路還很長〉
跟著歌小聲的低低唱著：
回家的路還很長
回家的路還很長
你是否知道家的方向
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轉眼一瞬
自己也已邁入中年
這幾年來母親飽受病痛所苦
原本當初旅行用的小房車
成了母親最佳的救護車
家與醫院的距離變得忽遠忽近
只要半夜母親呼喊我的名字
我會意識性反射性醒來
緊急下樓扶持協助母親
對家對母親的親情虧欠
原來是一輩子都無法回報的

我窮盡一生的力氣
摸索著回家的路
而回家的路，還很長

註：《再唱一次》．蔡淳專輯．陳彥彰/製作(滾石唱片/1988．初版／2008.7.2復刻版)